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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眼淚之所以是鹹的,是因它的原料是來自於人的血液,經由淚腺加工鹽分後循環著,輾轉流出了我們的眼眶。
因為某件事而傷心、因為某句話而難過——甚至是因為某個人而哭泣。
理由看似簡單,卻又顯得複雜難懂。
燦金色的眼眸望著陶瓷杯子裡那毫無雜質的液體,混著晶瑩剔透的光澤,鼻息間全是特有的甜膩氣味。
年約十歲的男孩端著附有杯子的圓盤,平日總是大步快走的腳丫子現下小心翼翼地邁著小步伐前進,手中的陶瓷因為晃動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待男孩將紅茶擱置在茶几上後,大眼藏不住滿滿的驕傲,正打算向背後的母親邀功時,似乎忽然是感到有些熏眼,男孩本能地用右手揉了揉雙眸。
跟在後頭的母親用著身上的圍裙擦拭著濕透的雙手,嘴角微微勾起,啟唇準備誇獎自己乖巧的心愛兒子時,卻在撞見兒子的動作後轉為驚呼,緊張地彎下身子想檢查兒子的眼睛。
「艾、艾倫,你怎麼了?」她強行將艾倫使勁搓揉雙眼的手搬開,要他抬頭讓自己看看。
一個才年僅十歲的小孩力氣敵不過大上自己好幾歲的大人,艾倫的雙手馬上被媽媽扯開,注意力從眼睛上的不適轉移後,他這才注意到雙手上不斷傳來異樣的觸感。
似乎是連指縫都沾染上液體,艾倫發現自己的雙頰也全是自己雙眼所流出的水痕。而原先充滿著茶香的客廳猛地多了一股他說不上來的氣味,是一種讓他感到恐懼的味道。
不陌生,但又稱不上熟悉。
艾倫張著眼眸,緊張地朝著媽媽的方向看去,「媽媽、我怎——」
話才說到一半,喉間像是被核果噎到一般,艾倫呼吸一窒,冷不防地止住了嘴,全身忍不住顫抖著。
因為他發現,眼前的媽媽變得不再清晰,甚至模糊了整個視線,帶點方才紅茶的朱紅,以及黏稠的觸感不斷從指尖上蔓延開來,緩慢地擴散至手腕、手肘,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擴散至全身。
很快的,艾倫有種全身都浸泡在那黏膩的液體裡的錯覺,那種令他生厭的稠液以高熱的溫度包圍著自己,其中以右手的部分最為明顯。
他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感受到從內心深處瘋狂湧上那宛如永無止盡的悲傷伴隨著強烈的絕望感,這份認知讓他陷在極大且壓迫的窒息感。
像是沒注意到兒子的異狀,輪廓已經模糊不已的媽媽還笑了出來,對著他無奈的說著話——似乎一點異樣的事情都沒發生。
「真是的⋯⋯好端端的你怎麼⋯⋯」
「媽媽⋯⋯」妳快逃⋯⋯
「——怎麼突然流血了呢?」
下一秒,媽媽自始以來始終溫柔的嗓音開始變得破碎不已,甚至夾雜著尖銳的煞車聲和喇叭鳴聲。
最後,艾倫看不到任何的東西、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只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發強烈的濃厚腥臭味伴隨著自己。
還有牆上那隨著重力不斷左右晃動著的古老鐘擺所發出的規律滴答聲。
/
乘坐在行徑於道路上的小巴士內,少年伸出右手扶著額頭,拇指不時左右來回移動描繪著自己的輪廓,另一手將智慧型電話擱在耳邊,細細聆聽電話那頭不斷傳來的聲響。過程中,他會張開雙唇毫不掩飾地打起幾個呵欠,稍微感到無趣地將頭撇向窗外,望向外頭因行駛而快速掠過的街景。
與平時熟悉的畫面有些不一樣,行經過的店家還是和以往一樣的店名,不一樣的是許多店面都還尚未營業,他感到有些奇怪地皺著眉頭,垂眸看向配戴於右手腕的皮製手錶,這才想起今天起得比平時都要來得早上一小時。
難怪陽光還透著些許的靜藍,行走在街頭上的路人也寥寥無幾,悠哉的很。
過了幾站後,搭乘到一半的巴士緩緩地停靠在路邊,心思複雜的少年在幾秒後感覺到身旁原本空著的位子被人坐了下,他沒多去理會,繼續和電話那頭的人閒聊著,偶爾咕噥個幾聲,當作應話。
『艾倫,你也該改變改變一下對讓的態度,讓每次見到我都在說你長得一臉壞人樣、兇得像是他欠你幾百萬一樣⋯⋯但明明你們沒什麼可以吵的,為什麼你們只要見上面總是會吵架呢⋯⋯』電話裡頭的人大大地嘆氣。
聽到對話的艾倫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對著電話喊道,「⋯⋯等等,你說讓說我長得很兇?他那傢伙明明才長得一臉馬樣⋯⋯」
說完,艾倫按耐不住怒氣,一個迅速便將頭轉向隔壁的乘客,披頭朝著對方詢問。
「請問,我長得很兇嗎⋯⋯唔哇!?好可怕!!」
難得地,艾倫發出了驚呼聲——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隔壁的乘客留有一頭柔軟的黑髮,皮膚比起其他男性都要來得白皙,細長的雙眼讓眼神顯得特別銳利。而莫名受到攻擊的男子瞇起他接近灰藍色調的眸子凝視著他,眉間的皺紋始終維持著同樣的弧度,氣息冷冽,臉色稱不上好看。
理應要生氣的男子不但沒有多做反應,僅僅用他那毫無情緒波動的雙眸撇向他幾秒後,接著又望向手中的電話,繼續手上敲打著螢幕鍵盤的動作。
儘管只有幾秒的對視,雖然對方沒有表現出不悅的神色,也知道方才那樣實在是一個非常失禮的舉動。要是他被陌生人這樣對待,肯定會很受傷吧。
於是艾倫低聲地朝對方道歉。
男子沈默不語,微微頷首後又繼續敲打著手上的手機,算是無聲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尷尬的氛圍逐漸在兩人相處的空氣中蔓延開來,艾倫頭痛不已的在心裡罵著自己,同時也和電話裡頭的朋友匆匆道別後便掛上了電話,過程中彷彿如坐針氈般,艾倫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值得慶幸的是在幾分鐘後公車便抵達到他所要下車的目的地,指結分明的大掌朝窗邊按下下車扭,起身之際,發現身旁的男子也跟著站起來,原先還以為是讓他好下車,「謝——」當他準備致上感謝時,這才發現男子手裡拿著卡片,走到前方準備刷卡下車。
來不及闔上嘴巴,艾倫清楚地看到男子因為他的聲音回頭瞄了他一眼後,用著那似乎帶著微妙弧度的眼睛,無聲的笑著。
§
原以為下了車後會沒有任何交集,卻沒想到兩人行進的路線恰巧地完全一致。
默默走在男子後頭的艾倫不自在的左顧右盼著,腳步緩慢到令偶爾經過兩人身邊的路人默默側目著,如果地上有個地洞可以藏身躲匿,他絕對會馬上跳進去將自己藏起來。
只是正想著再一個轉角後過個馬路就能擺脫一切時,男子冷不防地在轉彎處停下了腳步,等到兩人的差距僅有五十公分左右的距離後開口向他搭話,「⋯⋯我說。」
垂頭喪氣的艾倫聽到陌生的聲音後,馬上把那顆沈重不已的頭抬起,戰戰兢兢地回應。
「是、是的!」
男子再次皺了平眉,彷彿在思考怎麼開口一般,數秒後才繼續啟唇。
「記得多睡一點。」
幾乎可以說是反射性,艾倫行了垂直的行禮,「啊、是的!真的很對不⋯⋯誒?」
「不要熬夜。」男子換了另一種說法。
完全超乎意料中的對話,艾倫瞪大眼眸,睜著金色的眸子問著:「⋯⋯您怎麼知道我最近睡眠不足?」
反被詢問的男子先是不著痕跡地歪了一下頭,隨後吐出低沈的嗓音。
「因為你剛才在車上一直摸著右額,再加上黑眼圈比前幾次碰面都要來得重。」所以很明顯是因為睡眠不足才引發的症狀。
「誒?您是面相師嗎!?」
「笨蛋,我在這裡上班啊。」感到好笑般,男子指了身旁的建築物,瞄了一眼手腕上的鐘錶,丟下忠告後人就消失在轉角,「年輕人要多睡啊。」
「等等⋯⋯!」眼看對方離開了視線範圍內,艾倫一個箭步跑到街口,卻發現剛剛和自己聊天的男子已不見蹤影,彷彿做夢一般,艾倫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深怕一切只是自己太過於疲憊而產生的幻覺。
「在這裡上班是指⋯⋯這個嗎?」喃喃自語的艾倫在一棟龐大的建築物旁發現了一家隱匿在小巷道內尚未營業的小攤販,上頭赤紅的布條高掛在支架上,垂掛在檯面上遮住骨架漆銀部分的黃色布簾有著大大小小的專業術語,搭配著淺顯易見的圖示,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布簾上畫著一男一女的面孔,各個地方都標示出他看不懂的字詞。
最後,艾倫略略抬眸端視著被寫在紅布條上的書法文字,更加確信了方才的想法。
「面相占卜⋯⋯那位男子果然是面相師!」
而他沒注意到的是,他忽略了在這巷子旁矗立於轉角處,那高大且帶點紅色的潔白建築物。
§
噠、噠、噠—--
幾乎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傳來一陣鞋底與地面接觸而產生的噠噠聲響,隨著聲音逐漸變得清晰,製造聲響來源的人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而來,端坐在櫃檯後的護理師抬起頭查看,一頭橘褐髮色在柔白燈光的照耀下顯得特別亮眼。
「里維先生,早安!今天是您值早班嗎?」女子笑容滿面地朝值班醫師問早,早在聽到從遠方傳來的規律腳步聲,就可以知道今天值班的主治醫生是做事一板一眼又異常認真的里維。
「啊啊,早安,佩托拉。」從手中的公事包取出長條狀的紙張,朝放置在櫃台上的機器放進,過程中里維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異樣感惹來本人皺起眉頭。
「里維先生是感冒了嗎?」佩托拉坐在椅子上看著男子擤了擤鼻子,印象中從她任職到現在過了一年左右,都沒見過里維咳過嗽或是連續打超過兩次以上的噴嚏。
這次還難得的打了好幾次,所以她打開了下方的抽屜,從中取出醫療用的衛生紙遞給里維。
「⋯⋯應該不是。」接過佩托拉給的衛生紙,里維沈思了一下,知道自己沒有感冒的徵兆,於是他搖搖頭,回答佩托拉的疑問。
「那、或許是被說閒話了呢。」佩托拉笑著伸出食指,俏皮的左右搖晃著細長的指頭,「老一輩的人總是說私底下被說閒話的人會無預警地打幾個噴嚏呢。」
吸著鼻子,里維好聽的嗓音中夾帶著不易察覺的鼻音,他沒好氣的說著,「誰會那麼無聊。」
「也是呢,明明我們院內的里維先生是所有小朋友們的英雄哥哥,要是被他們知道有人欺負您,他們肯定會爬下床幫你報仇的。」
「才不是英雄,是醫生。」里維收起已經打好卡的出勤單,腦海中突地浮現了方才那張錯愕的臉龐,想起在那名少年眼皮下那惱人的暗青,他轉身離去前提醒了佩托拉,「幫我跟小朋友們講,要多多睡覺,身體才會快快好。」
他可不希望他的小病患們出現和少年一樣頭痛的症狀及黑眼圈。
「好是好,但明明醫生您自己去跟小朋友們說就好了⋯⋯」佩托拉感到好笑地望著里維的背影。這個人總是覺得自己的病患都不愛聽自己的話,殊不知小朋友在睡前都會和她或其他人說著當天發生的事,十句有七句跟里維先生脫離不了關係,這些小朋友可以說是非常喜歡里維醫生。
里維離開後一段時間,又從大門口傳來一陣雜亂的跑步聲,步幅大到似乎可以感受到地磚為之震動,由此可知對方是竭盡力氣奔跑著。
「⋯⋯韓吉小姐!請不要在院內跑步!」雖然還沒看到人影,但整間病院除了一些病患外,醫療人士只有韓吉小姐會在院內做出奔跑的舉動,佩托拉無奈地朝聲音的方向喊去。
沒幾秒,一名女性頂著亂嘈嘈的髮型出現在櫃檯前,原先就不怎麼整齊的馬尾此刻顯得更加凌亂,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將手中握得死緊的出勤表放進機器裡,等到紙張從機器裡出來後才安心地大口大口的吸氣。
「⋯⋯謝謝!」接過佩托拉給的水杯,韓吉順順呼吸後,將手中紙杯內的水一飲而盡。
「差點以為要死了,要是再遲到我就要被艾爾文罵翻了!」
佩托拉望著牆壁上吊掛的時鐘,稍稍推算了一下,如果韓吉小姐再晚個半分鐘就要遲到了,「但是即使如此,也請不要在醫院奔跑,這樣很危險的!而且也會為院內的病人帶來不好的示範!」
「抱歉抱歉⋯⋯里維來了嗎?」她雙手合十地道歉,希望能夠止住佩托拉的嘮叨,於是馬上問著佩托拉關於自己好友兼同事的消息。
知道韓吉的用意,佩托拉無奈地拿出今天各自站的崗位勤務,她細數了一會,把附有詳細資料的板子對著韓吉道:「里維先生的話,已經在值班室等著開院囉,今天他是負責小兒科的主治門診。」
韓吉點點頭,朝佩托拉致謝完後,馬上往位在同一層樓的值班室位置跑去,邊跑邊喊著,「里維——」
感到挫敗的佩托拉托額,有氣無力地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
「韓吉小姐,請不要在院內跑步⋯⋯」
而下一秒,更為嚴厲和乾脆的男性瑣碎嗓音從空氣中傳遞而來。
「好吵。」
緊接著,男子更不留餘地的批評起來。
「然後妳頭髮好亂。」
§
一走出院內那舒適的冷氣房,被日陽曬得炙熱空氣不斷朝自己襲來。
不一會兒,原先清爽的身子瞬間蒙上一層薄汗,他拿出口袋裡預備好的手帕,輕輕地朝脖子上按去,逝去那惹人生煩的汗腋。
「就跟妳說很忙了⋯⋯而且衣服都沒脫下⋯⋯」被韓吉半推半就拉出醫院的里維碎唸著,即使穿著清涼材質的白袍也能感受到外頭熱氣逼人的溫度。比起在這種天氣下外出放鬆,他寧願回到辦公室裡繼續超時工作,即使會累死,他也不想被熱死。
而知道好友已經連續工作十小時的韓吉,在說著「好想喝咖啡啊——對了里維,剛剛病人和我說了這附近有一家新開而且超級好喝的咖啡店,我們去喝喝看吧!」之後便由不得他,將他連人帶衣的直接推了出來。
照理來說應該得先將白色外衣脫下,套上日常服後才能外出,但韓吉強硬又迅速的動作讓他無法做出反應,兩人就這麼跟脆地穿著整身醒目的白袍在路上行走。
「等等進咖啡店在脫就好了,那家風評很好的咖啡店只要過個馬路就會到了,很近的!」韓吉利用天生上的身高優勢揪著他的領子,輕輕地領著他過斑馬線。
「⋯⋯我會自己走。」里維無奈地拍開她的手,好不容易燙平的領口又多了一些皺痕,他微微蹙眉,像是無聲的抗議一樣,他直接將皺掉的領子重新拉好,「艾爾文怎麼還沒有把妳開除。」
兩人在過完馬路後,來到了一間位在小巷內有些不起眼的店門口,可以看出這家咖啡店有經過精心打造過。整體的裝潢偏向大地色系,門口都是由木頭及木板所組成,放置在外頭斜立著的小看板畫著可愛的插畫,搭配著綻放著綠意盎然的翠綠盆栽,在午後陽光直直照射下顯得溫馨又自在。
「嗯⋯⋯誰知道呢,太優秀了吧?」毫不在意的韓吉聳著肩推開店家特殊打造的檜木門扇,誰叫身負多種證照、專業執照的她可是到處都搶著要的人才呢?
還未啟唇應話,里維便被穿梭在櫃檯裡頭的人打斷,迎來響亮又清脆的招呼用語,「歡迎光臨!」
「⋯⋯」
明顯感受到身旁的友人腳步遲緩了一下,儘管只有一秒的時間也夠讓韓吉察覺到,她疑惑的問著他,「怎麼了?」
「沒事。」
站於櫃檯吧台內的店員垂眸著,手中拉花的動作沒有停下,沒看到客人臉孔的他熟練地問著,「您好,請問幾位用餐呢?」
「兩位!」韓吉搶著開口,伸出兩根指頭。
「不好意思,因為一般的座位都滿了,請問坐在吧台這邊會介意嗎?」
明明是平日的下午三時,店內稱不上大間,卻也有一定的座位數量,放眼望去,客人三三兩兩地分散在各座用著電腦處理公事或是聊著天,只剩下前面吧台尚有空位。
有位子就好,他不會去介意坐哪裡,於是里維輕輕扯唇,「不會。」
平日生意就好成這樣,假日的話絕對是會需要排隊的吧?里維心想。
終於將手中的拿鐵拉好拉花,艾倫滿意的看著浮在香醇咖啡上白色的部分,接著擱置在托盤上,步出吧台準備領客人就坐及送上餐點。
「那我們這邊⋯⋯啊!」原先還神態自若的艾倫在看到客人後叫了一聲,過大的驚呼聲惹來其他客人的注目,艾倫這才降低音量,緊接著朝他們打招呼,「您是今天早上的面相師吧!」
「咦?」
沒想到會突然被冠上命理師之類的職業,韓吉先是摸不著頭緒的左右來回觀看,在仔細凝視對方的眼神後,發現店員對話的對象是自己身旁的好友,她睜著大眼望向隔壁的當事人。
在聽到對方的問話後,里維皺眉表示不認同。他輕輕地搖頭,指了指身上能代表自己身份的掛袍,朝著對方說道,「⋯⋯是醫生。」
只見艾倫抓了抓他淡褐色髮絲,歪頭詢問,「咦⋯⋯可是您不是說在那邊上班的嗎?」
「過馬路後的轉角不是有一間醫院?」里維解釋著。
艾倫定睛一看,發現白袍上有著該地區的醫院名稱,他這才想到轉角處有一間大型的綜合醫院,他還以為⋯⋯
「我還以為您是在旁邊巷子裡的面相占卜舖上班呢⋯⋯我⋯⋯」
「老闆——」
「啊、是!」艾倫朝聲音的來源喊道,隨後轉回他們的方向,手指向吧台前的位子,向他們致歉,「抱歉,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有點忙不過來,兩位可以先那邊請嗎?」
看著里維對艾倫點頭後,後者馬上端著餐盤走掉,即使沒有過多的解釋,單憑兩位這般對話韓吉便已知曉問題的糾結點在哪,「噗哈哈——面相師嗎?也蠻適合里維你的呢!」
里維略略掃了她一眼,沒有理她,自勁走到吧台前拉開椅子坐下。
「真冷淡哪。」韓吉擺擺手,習以為常的跟在里維後面拉開另一張高腳椅,就定位後便跟著里維研究擱在桌上的菜單。
「維納斯的雨露⋯⋯惡魔的回憶⋯⋯夢落的旋轉木馬⋯⋯原來這是卡布奇諾啊!」韓吉低聲地重複著附在菜單裡的文字,偏向藝術的取名讓韓吉饒富興味,只要稍微比對一下,可以從字裡行間發現其名稱和飲品有一定的關聯性,比起其他咖啡店單一的名稱,這家店走的風格似乎有些與眾不同呢。
而菜單上頭的設計簡單大方,幾乎都有實體圖片可以互相對照,除了咖啡茶類的部分是只有文字介紹和一些簡單的插畫表現出,每一份特殊的餐點名稱底下都有一行簡短的說明字樣,讓第一次來的客人即使看不懂菜名也可以馬上點用想食用的食物及飲品。
看著輕食的部分,韓吉反覆摸著隱隱發出聲響的肚子,她從一早到現在都還沒吃過正餐,僅僅只有在五個小時前用助理送的乾果類零食暫時裹腹充飢。但在進來這家充滿濃郁的咖啡香和吐司、甜點香的店後,她的胃不斷地抗議著,「好餓——而且每一樣看起來都很好吃耶!」
韓吉看著艾倫回到吧台裡,見艾倫微笑地望著他們,她壓低音量扯唇,「聽其他人說這家咖啡店的老闆是兩年前在世界杯咖啡公開賽獲獎的冠軍哦——」接著,看著艾倫露出迷人的笑靨,韓吉打趣道,「是這樣嗎?老闆。」
「我想,只要是用心烹煮的咖啡都可以是冠軍。」艾倫雙手交叉地撐在吧台檯面上,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避重就輕地用謙虛的態度回答著韓吉的揶揄。
獲獎是事實,他也沒有想過要隱瞞這項光榮的事蹟,從一年前籌備開店到現在順利開張,這家店都沒有做過任何的宣傳廣告,他明白只要用他的名號釋出一點小道消息,肯定會有各家嗜血媒體爭相採訪,挖掘出他們曾經採訪過那史上最年輕的咖啡冠軍天才——「艾倫·耶格爾」。
當然,他相信在各媒體過度渲染下也能讓這家位在東京市區內不起眼的小巷子裡的店面變得絡繹不絕,成為眾所皆知的店面,但這就壞了他的本意。他認為在人疲憊低落的時候,能夠來上一杯沈澱心靈的飲品、或是能夠滿足味蕾的餐點、亦或是能夠激發活力的甜食,都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所以他希望,來到這家店的人,都能夠品嘗到他用心烹調的餐點及咖啡,不帶任何特殊的光環及眼光來享受美味的食材,體會到在忙碌生活中所擁有的小確幸。
甚至,在看到客人吃下第一口的餐點後因為他的手藝而露出驚喜的表情後,他會覺得過去所體會到的所有辛勞似乎都消逝的無影無蹤,只為求得客人的笑靨和完成自己的初衷。
於是他隱藏了自己從小到大的夢想,在獲得冠軍的當下他選擇對大家撒了點無傷大雅的小謊言——他和媒體放話將來只會出國深造,並不會停留在日本。
久而久之,原先轟動一時的頭條在自己的低調行事下漸漸淡去,媒體從最初埋伏在大樓外也逐漸在時間的流逝下放棄駐守,最後還得清靜、回歸安寧。
當然,他才得以在賽後兩年安靜地立足在這小巷道內,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雖然他知道偶爾會有一些不脛而走的消息散播出去,畢竟現下所處的是資訊連結方便、科技無遠弗屆的世界,要說完全隔絕訊息是不可能的,所幸某部分隱約知情的客人只會在私底下傳開而已,或許也是不希望能夠放鬆自身的小天地被剝奪吧?
看出艾倫並不想多談,自己也不是會去談論人家敏感話題的人,韓吉笑笑地扯開話題,「那、我想點一杯惡魔的回憶,還有一份燻雞三明治。」
「好的,那面相⋯⋯先生呢?」艾倫點頭,將視線轉移至還在研究菜單的里維,親切的詢問在接收到對方朝自己投來的雙眸後乖巧地改口。
「我⋯⋯」原先想問對方的話語在思考過後選擇以沈默代替,既然在單子上沒看到那些品項,可能是有一些不好告知客人的緣由吧?於是他闔上菜單,將穿了整天的絲質白袍脫下,擱在自己的腿上,「那就慈悲的戰場和波士頓派。」
「好的,那還請兩位稍等一下哦。」艾倫伸出雙臂把桌上的菜單收好,和藹地露出潔白的牙齒,將雙手洗淨後開始沖泡兩位點用的咖啡。而里維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艾倫熟練的操作機器,藍眸沒有任何一點情緒,似乎只是在近距離的觀察艾倫身前那特殊造型的咖啡機。
而注意到里維視線的艾倫,在沖泡的過程中啟唇詢問,「怎麼了嗎?」
里維沒料到他會向自己搭話,起初先是沈默了幾秒,隨後淡淡開口。
「⋯⋯沒有,只是覺得你使用的咖啡機有些特殊。」隨後繼續道,「還有聽你講話的方式和瞳孔顏色,似乎不是本國人吧?」
「咦——是這樣嗎?所以眼睛的金色是真的顏色?」韓吉睜著大眼,除了發現艾倫的瞳孔顏色和大家不一樣以外,她覺得其餘沒什麼不同,日語也說得很好,他還以為是配戴了什麼特殊設計的變色片呢。
「被您摸透了啊。」艾倫勾著嘴角,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叫艾倫,父親是德國人,母親則是日本人,所以算是半個混血兒。小的時候定居在德國過,由於在德國的期間,平時就有在接觸日語,所以在國中的時候搬來日本之際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或許多少還是有一些改不過來的口音關係吧?您還是第一個注意到的客人呢。」
他修長的指節分明,修剪得宜的指尖朝眼窩附近點著。
「眼睛的顏色是真的哦,不信您看。」他張著圓潤的大眼,有如暖陽藏在他的眼裡一樣,瞳孔裡頭是東方人沒有,而西方人也鮮少、罕見的耀金。配上他標緻的深邃五官,彷彿是可以在雜誌上看見的模特兒一樣,絕對能迷倒不少人、甚至引起其他人的羨慕。
「是個很漂亮的金色呢⋯⋯」韓吉著迷的說著,畢竟金黃的眸子實在少見。
「謝謝。」艾倫笑笑地致謝,在等待水滾的過程中向兩位介紹一番。
「現在在兩位眼前的機器是虹吸式的咖啡壺,是一個起源於德國的咖啡壺,其實他在日本也相當常見,只是由於我是從德國帶回來的,所以可能造型上比起市面上要來得不同。您看他的外表——很像沙漏對吧?」稍微用手比劃了一下瓶身,艾倫繼續道,「他是一種能夠利用水沸騰時所產生的壓力來幫助烹煮咖啡的機器,這種方式可以間接的加溫和採用長浸泡的方法來完整的保留住咖啡層次間的細膩口感,也可以粹取出被磨制成粉的咖啡豆裡原有的甘甜與膠質。」
語畢,艾倫從旁邊拿出木匙,用木匙輕輕攪拌已經被蒸氣沾濕的咖啡粉末,不需幾秒,整間餐廳又盈滿了咖啡特有的香氛,搭配著店裡播放的古典樂聲,里維有種緊繃了一整天的全身已慢慢地放鬆下來,他的眉間不再蹙起,而是平順毫無起伏的弧度。
又大概過了約數分鐘,下方玻璃瓶身內的水不斷上升,一點一滴地將上頭的咖啡粉末浸蝕,讓原先純淨毫無雜質的液體和粉末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接著,艾倫將一旁白色的抹布浸濕,輕柔地包覆住下壺的底部部分,利用外圍的溫度冷卻內層的熱度,漸漸地,原先因蒸氣而跑到上頭的液體隨著溫度的壓力變化,回流至底部的玻璃瓶內。過程中,艾倫的舉止都相當的優雅及從容,明明是一種難以使用的機器,到了他的手上彷彿是用來施展魔術一般的道具,完美的表演讓人目不轉睛。
艾倫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遮蓋了他那耀眼奪目的燦金,他專心且安靜地將壺中的咖啡倒入兩杯陶瓷材質的容器裡,端上檯面後他從眾多的器具中取出一壺不鏽鋼製的拉花鋼杯,再從冰箱裡頭拿出鮮奶倒進,接著利用機器將牛奶打成霜狀的奶泡。
不一會兒,他便把裡頭充滿著奶泡的鋼杯靠近咖啡杯源,以緩慢的速度倒入原先單調的深褐液體裡,眨眼間深色的液體被白皙的牛奶融合在一塊,逐漸變成美麗的淺咖,接著在艾倫一個巧妙的轉手後,咖啡表面開始出現細小的紋路,鋼杯隨著他大方的舉止移動著,很快的,一頭可愛的熊便出現在咖啡上,艾倫微微的晃了一下杯身,端至韓吉的桌前。
「這是您的惡魔的回憶——瑪琪雅朵,請慢用。」語畢,艾倫在櫃台內微微地敬禮,接下來以同樣的手法完成了里維的咖啡,「您的慈悲的戰場——拿鐵,要小心燙哦。」
整個拉花的過程僅僅只有半分鐘來著,快速俐落的表現讓韓吉忍不住拍手叫好。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拉花這麼厲害的!」韓吉欣喜的端起咖啡,檢視上面精美的拉花,她從來沒見過別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高難度的造型拉花。
待里維端起咖啡杯時,他好奇地發出疑問,「這是⋯⋯太陽?」
艾倫清洗著器具,瞇著笑彎的眼眸回答里維的疑問,「是的,太陽的話是希望您能夠充滿活力的度過每一天。」說完,艾倫停頓了一下,張嘴又是一句話,「同時也希望您能夠放鬆總是皺起的眉間。」
他大概知道為什麼這家咖啡店會如此多人了,因為只要來到這裡點用餐點的話,疲憊似乎真的都會不翼而飛。
里維想了想,「⋯⋯這是在為早上道歉嗎?」
沒想到里維會主動提及,艾倫尷尬的搔頭表示歉意,希望里維能夠遺忘早上的糗事。
「啊哈哈,我很想忘記它,您就饒了我別提了。」他俏皮的瞇起一隻眼睛,要兩位趕緊品嘗他拿手的咖啡,「趕緊喝吧!」
而在韓吉和里維的低啜下,香濃的咖啡溫醇的滑進了喉嚨深處,溫度拿捏的剛剛好,潤喉又不燙口。第一口,喝到的是咖啡本身的經典,再喝一口,可以感受到藉由虹吸式咖啡壺所煮出的溫順口感,最後在舌尖上保留下的只有奶香咖啡特有的香氣,口腔內盈滿了一點一點地從液體中粹取出咖啡豆的精華,甘甜、濃厚、以及牛奶香味完美地融入其中的滋味。
「難怪是冠軍⋯⋯」韓吉讚嘆著這簡直可以稱上完美的咖啡,簡直喝不到一丁點苦澀。
里維細細品嚐著咖啡的香濃,眼眸不著痕跡地亮了一圈,繼續將咖啡抵在唇邊低啜著,就像個孩子拿到心愛的玩具,霸佔在手上不願鬆開。
「兩位能喜歡真是太好了,那這邊是波士頓派跟燻雞三明治,請慢用。」
最後,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待了許久,店內的客人也在這一段時間裡陸陸續續離開,等到再次注意到時間時,他們已經坐了超過一小時,店裡也只剩幾隻小貓。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語畢,里維從高腳椅下站起身子,將擺在腿部的掛袍重新攤開著上,不易起皺的材質在一段時間內讓大衣僅僅只添上些許細微的摺痕,待他整頓好衣袖及領口後,又是一件宛如剛燙好的衣服。
看著里維優雅的動作,韓吉無語地開口,「⋯⋯你剛剛不是在還沒進來前碎唸著說白袍要脫下的?」
像是被問了奇怪的問題一樣,里維默默地往韓吉的方向揪了一眼,接著張開他嘴形好看的雙唇,不帶任何感情起伏的回答,「來的時候都破戒了,有差回去的這次嗎?」
被堵得無話可說的韓吉尷尬扯笑,趕在里維拿出錢包前強行來到櫃檯前先行結帳,可在她準備拿出紙鈔的同時,艾倫在收銀機前向他們搖了搖頭——那是一個標準的拒絕動作。
「這頓由我請客。」艾倫彎著眼眸說道。
「誒?」
沒料到會被招待的韓吉看著艾倫發愣,站在身後的里維也略略睜大了雙眸,接著,在兩人傻住的面前他伸出了食指抵在自己的唇瓣上,挺拔的身子微微傾身,刻意地壓低音量。
「請當作是方才對話上的封口費。」他並沒有把話說明,意有所指的輕提關於世界杯咖啡冠軍的部分。而話音剛落,艾倫俏皮地眨了右眼,金瞳在陽光照射下顯得閃閃發光,視線倏地望向佇立在後方的男子,「還有、也算是早上對您不禮貌的賠禮。」
「⋯⋯不會。」對於突然的點名,里維感到錯愕之餘,木愣的接受艾倫表達歉意的方式。
其實比起不會這兩字,他想說的是他根本沒放在心上,所以希望艾倫不用那麼介意早晨的事情。但在他打算開口時,艾倫已經彎腰鞠禮向他們致上謝意,「謝謝光臨,如果不嫌棄的話歡迎再次蒞臨!」
等到有再次開口的機會,兩人已經站在店門外了,回頭透過玻璃窗的阻隔依然可以看到艾倫在裡頭忙進忙出的身影,也能見到他不時投向玻璃窗外的目光,以及總是掛在嘴邊的那抹淺笑。
似乎,只要仔細凝視著他,還能注意到艾倫在裡頭用著唇形說著無聲的「掰掰」。明明有本錢可以讓他將驕傲展現在眼前,他相信只要說出他冠軍的身份,甚至可以在高級的餐廳裡擔當錢多事少的職位。
可他卻選擇用平易近人的方式一來一往地和客人相處,一點兒架子也沒有,這也難怪了韓吉會從病患口中得知這家店,還被大力的推薦了一番。
韓吉收起已被打開的錢包,爽朗大笑的她邊和艾倫揮手致謝邊走向前方的路口,不斷地對著里維開心大叫,「天啊——這家店我以後要私藏了,老闆怎麼可以這麼帥氣又大方!!」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僅僅蹙起好看的眉毛沈思著。
里維大概可以知道,為何剛才在其他位置用餐的女顧客會不斷地朝他們的方向投遞那過於炙熱的目光了,那家店的老闆實在太會善用自己的優點當作武器。
爽朗、大氣、俊美、手藝、專長⋯⋯再再說明他像是眾人口中所謂的人生勝利組的最佳寫照。
待店內的客人走得差不多,艾倫正在擦拭每一桌的座椅,在聽到因門開啟而產生碰撞導致發出清脆聲響的風鈴聲後,反射性地抬頭望向門口。
只見門口站了一位身高和自己相差不多的女性,她除了背著肩背用的帆布包之外,還抱著一大用紙箱裝得沈甸甸的食材,明明粗估下來她全身上下搬運的東西應該有十公斤以上,應該看起來要很吃力,但在她手上卻顯得似乎只是在搬運不到一公斤的物品一樣。
「妳下課了啊?三笠。」女子看著艾倫緩緩點頭,朱色的雙唇動了動,「艾倫,這個放哪?」
「妳放地上就好了,我等等再整理它們。」
裡頭盡是些罐頭或是密封的物品和食材,不像早上採買的新鮮水果那般脆弱,於是艾倫指向收銀機旁的地板,要三笠放在那兒。
三笠一派輕鬆的走向艾倫指定的位置,「好。」
「明明跟妳說過等妳來我再去搬的⋯⋯」艾倫沒好氣的說著,望著三笠將被汗水沾濕少許的髮絲撩起,從帶有髮飾的手腕取出黑色的髮圈,把一縷一縷長至肩膀的細柔黑髮綁起,接著用一旁的紙巾擦拭沾染全身的黏膩汗液。
三笠·阿克曼是第一位在他國中搬來日本後接觸到的同齡朋友,當初人生地不熟的他被父母唸著要和鄰居好好相處時,前來應門的便是和現在模樣差不了多少的女孩,認真說起來的話和國中時期相比,現在大學的模樣變得比以前更加標緻不少。
撇開高中時期對她一見頃心的朋友,三笠在店內也經常被上班族們搭訕,偶爾還能遇到朝自己遞向情書要他幫忙代為轉交的年輕國高中生男孩們,艾倫總是笑笑地看著這些情竇初開的小朋友們。
三笠邁開步伐往水槽的方向前去,打開水龍頭將白皙的雙手洗淨,嘴上說著傷人的話,「艾倫你搬不動的。」
雖然習慣了三笠那說者無意,聽著有心的話語,但實際上聽到還是感到有些受傷的艾倫忍不住朝三笠發聲。
「誰說我搬不動了!」說完,艾倫像是要驗證自己的話一樣,他來到三笠剛才站的位置後打算搬起才剛被放下的箱子,一挪動才知道自己想得太過天真,在端起的同時,即使已經使出全力讓箱子有了離開地板上的錯覺,往下一看他發現箱子只與地面間距僅有一丁點細微的距離,無法像三笠那樣臉不紅氣不喘地搬在手上行走。
試了多次未果,他默默地放下那讓他用力到手筋浮出的箱子,在看著三笠朝自己投來擔憂的眼神後,他仍然找著藉口為方才的行為做解釋,「搬、搬不動的話分幾次搬就好了嘛⋯⋯再說,這找其他男性搬也搬不動吧⋯⋯」
她也沒想過要讓艾倫親自搬運重物,三笠怕傷及艾倫的自尊心想扯開話題,卻似乎讓艾倫愈發窘困。
「艾倫,你的臉好紅。」
「⋯⋯才沒紅!」
- end -